第55章 嫉妒心

最终,齐月盈还是按照元冽的意思,做了一堆颜色鲜/嫩的衣裙宫装,不得不说,在明媚的春日里这样装扮一番,真的是会让人连心情都跟着好。

私下里,她还曾悄悄和锦绣说,“我觉得我现在年轻了好几岁......可是天地良心,我今年才十九岁啊!”

现在回想起曾经在父母身边无忧无虑的日子,她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。

锦绣听她这样说,不由得心疼,“主子你是经历了太多磨难才这样的。伯爷一去,所有的担子就都落在你的身上了,可是你才多大啊,你每天逼着自己成长,心境成熟的当然快。但是侯爷能让你开心起来,也是一件好事。我先前也觉得你那些衣服不好看,暮气沉沉的,压根就不是你该穿的。”

“我只是觉得太后就该有太后的样子啊,我年纪本来就小,若是平日的言行举止衣着装扮再不沉稳些,那些朝臣们就更不会把我当回事了。”她叹息一声,心里也满满的都是无奈。

锦绣又劝她,“主子你现在也不那么忙了,没事可以多去御花园走一走,这个时节杏花开的正好,御花园刚好有一片杏花林,你可以带着皇上去走走,晒晒太阳,多好啊,别老闷在屋子里。”

齐月盈点了点头,“好,那我现在就去找阿弥。”

.....

御花园里,早春时节的花朵竞相胜芳,争妍斗艳,姹紫嫣红。

元冽来的时候,听人说太后正在御花园,他便直接往御花园去了。

这一路行来,他脚步轻快,凤眸含笑,怎么看怎么是一副春风得意少年郎的样子。

谁能想到,这样风采逼人的偏偏少年郎会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杀神阎王呢?

他最近得偿所愿,离自己的目标更进一步,齐月盈也愿意与他亲近了,虽然她对他还是很难全无芥蒂,但是他觉得这样的进度也还可以。他自以为把节奏掌控的很好,一点都没有操之过急。

心情好,感情顺,每天睁开眼就觉得喜气洋洋的,所以他真的是很久都没有头疼过了,再这样在她身边待一段时间,他的精神或许就能彻底养好,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灵魂支离破碎了。

可是他的好心情也只维持到了御花园。

到了御花园之后,他站在回廊之下,远远地看到在杏花林中,齐月盈与宫女们嬉笑玩乐,妙龄少女们的笑声如银铃似仙乐,本应该是让人闻之欣喜诗兴大发的,他一开始也的确是这样的,但是在他见到齐月盈怀中抱着的那个男童时,他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。

“阿弥,这下轮到娘亲去藏好了喽,你闭着眼睛不许偷看,谁偷看谁尿床哦。”

齐月盈把阿弥放到地上,阿弥听话的闭起眼,胖嘟嘟的小脸上全是笑,“阿弥不尿床,阿弥不偷看。”

齐月盈和宫女们纷纷藏好,其实每个人藏的都很明显,不是在树干后,就是在花丛后,阿弥才两岁大,大家就是故意露破绽等着他来抓。

“好了,我们都藏好了,阿弥快来找吧。”

齐月盈喊完,一众宫女又是一阵笑声。

阿弥咯咯笑,一个一个把宫女们找出来,最后找到齐月盈的时候,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,“抓到娘了!抓到娘了!要亲亲!”

稚嫩的童音里满满的都是快乐,以及对母亲的依恋。

齐月盈把他抱了起来,在他的小脸蛋上重重的亲了一口。

阿弥心满意足,赖在她的怀里一个劲儿的撒娇。

这幅母子慈孝图深深的刺痛了元冽的眼,他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,强咬着牙才忍住了一阵强过一阵的头痛。

原来,这就是萧煜......

他还是第一次见,以前只是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,可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,他竟一次也没见过这个娃娃皇帝。

这是他第一次见他,然后,他想杀了他......

齐月盈原本正逗着阿弥玩,忽然间她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,她一抬头,目光就撞进了元冽那双满含杀机与血丝的眼睛里。

气氛瞬间就僵滞了。

阿弥是个敏感的孩子,他本能的察觉到了危机,想要哭可是又不敢。

宫女们纷纷跪地,给一看就要犯病的归义侯请安。

齐月盈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捏住,让她连呼吸都觉得沉重。

他想杀阿弥!

元冽他竟然想杀阿弥!

她咬了咬牙,强行压下胸腔内翻滚的情绪。

这一次她不会妥协了,因为他是真的踩到她的底线了。

她没有理会元冽,只是低头给阿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,“我们玩够了,娘送你回皇极殿吃点心好不好?”

阿弥乖巧点头,一声不吭,显然是被元冽身上那可怕的气场吓到了。

她抱着阿弥转身就走,从始至终,都没有再看元冽一眼。

元冽望着空****的御花园,一阵风吹过,徒留满地飞舞的白色花瓣。

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,他只知道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。

她不理他了。

只是因为他一时没控制住的杀意,她竟然不理他了。

她的眼里,只有萧煜,那个她给别的男人生的儿子!

呵呵,好,真好!

原来,这就是他在她心中的位置。

他为她做了那么多,以为终究是走进她心里了,可是如今看来,一切不过都是他的自作多情。

她是个没有心肝的女人!

当年明明与他许下婚约,可是她转脸就能另嫁他人!

别说什么父命难违,她若真的抵死不从,他不信齐昇能把她怎么样!

她当初就应该跟他走,她就是不够爱他,所以才只塞给他一笔所谓的‘嫁妆’就把他打发走了!

她从始至终,都没有爱过他!

嫉妒如滔天巨浪般袭来,又像千万只蚂蚁一样,无孔不入的啃食他的心房。

他不能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,不然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,可能真的会冲过去杀了萧煜,到那时,她应该会杀了他吧?

他自嘲一笑,忍着头痛往宫外走,每一步都沉重的超乎想象。

他觉得他之前想错了,他们之间不是没有障碍,萧煜就是最大的障碍,只要这个小东西死了,她曾经属于别的男人的痕迹就彻底消失了。

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,他以为他已经不介意她的过去了,可事实就是他在意,在见到萧煜的那一刻,他在意的快要发疯了!

满身阴鸷的他回到府中就把自己关到了地牢里,谁也不见,也不许放他出去!

他哪怕再疯,也知道不能放任自己去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。

哪怕心中的阴暗与暴戾疯狂滋长,他的心底也有一根弦在约束着他,不能,不能那样做,不能让她恨他,他必须,必须要把那些扭曲又血腥的想法从他心里压下去!

他回来是因为爱她,而不是想要害她。

......

元冽已经五天没有上朝了。

这五天里,齐月盈没有得到他的任何消息,她也从来没有开口问过他一句。

不是没有担心过他,但是只要一想到他想杀阿弥,她就觉得必须与他做一个了断了。

她可以包容放任他的所有,唯有亲人与江山是她的底线。

阿琮,阿臻,阿弥,他们是她现在仅有的亲人了,谁要伤他们,她便与谁势不两立。

至于江山,这是她齐家谋了几百年的啊,她还要追封父亲做皇帝呢,怎么可能拱手相让?

唯有这两条底线,谁来她都不会让,哪怕是元冽也不行!

之前是她把元冽的情况想的太简单了,如今看来,她是不能留他在大周了,否则她还不得时时刻刻辗转反侧担心他会杀阿弥?

打从那天之后,她便给阿弥身边加派了多三倍的暗卫和侍卫。

而且她只要下了朝,就一定守在阿弥身边。她不知道元冽什么时候会发疯,更不知道他会疯到什么程度,所以在他离开大周之前,她还是亲自守着阿弥的好。

第五天晚上,齐月盈已经决定去找元冽了,她要与他好好谈谈,然后请他尽快离开大周。

不过她还没去,胡伊娜便递了牌子入宫来找她了。

胡伊娜一见她就跪地磕头,声泪俱下的请求她去看看元冽。

“太后娘娘,求您去看看侯爷吧,他快要死了......”

齐月盈的目光微动,声音低沉的问道,“他怎么了?”

“他一直头痛,醒着的时候就去砍杀陶俑发泄,发泄到筋疲力尽就昏倒,他一直重复这样。像是要把自己折磨死似的,身上全是伤,偏他还不肯吃东西,只是不停的喝酒,喝多了头更疼,然后他就把自己泡在冷水里,我觉得他快要死了,求您去看看他吧,哪怕一眼也好。求求您了,您就是他的药,比什么都管用。”

齐月盈的心一阵阵钝痛,但是她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再对元冽心软了,这世上所有的包容都有限度,她再继续纵容元冽,早晚有一天,他会与她反目成仇,到时候不是他杀了她,就是她杀了他。

“好,我跟你去看他。”

齐月盈跟着胡伊娜来到了归义侯府。

胡伊娜把她引到了一间很有西域风格的浴房,整个房间的地面被挖出一个大浴池,室内薄纱轻**,金碧流光,水声潺潺,若是不看外面的景致,单看这里,齐月盈会以为自己到了西域王宫。

这座宅子让元冽住了多半年,如今已经被改的面目全非,到处都是他的痕迹了。

齐月盈走进去的时候,元冽正泡在冰冷刺骨的池水中。

他需要冷静,需要让自己被嫉妒刺激的发狂发疼的头脑安静下来。

已经五天了,齐月盈都没有派人来问他一声,他仅存的理智告诉他,这次她可能真的会和他翻脸。

有脚步声靠近,他轻而易举的就分辨出了那是她,她来看他了。

那一瞬间,尽管头疼仍旧困扰着他,可是他却按耐不住欣喜若狂。嫉妒,偏执,暴戾,狂喜,心虚,愤怒,种种情绪冲撞在一起,让他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。

齐月盈看到水池旁摆着几个空掉的酒坛,空气中还有未及散去的酒香,她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,现在又是否清醒。

“元冽,穿好衣服出来,我有事和你谈。”她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。

元冽一听就知道不好,求生的本能让他压下所有冲动的情绪,换上那副最能惹她怜惜的,病弱的,委屈的,无助的神情,他没有从水池中走出来,而是直接趴到池边,卑微的用手抓住她的裙角,哀声乞求,“圆圆,我错了,对不起,我不应该用那种眼神看萧煜。我这五天都在惩罚我自己,真的,我真的知道错了,求你别生我的气,好不好?”

齐月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,此刻站在水池中的他,衣衫湿透,白色的寝衣紧贴在他消瘦的身体上,近乎透明。他俊美如玉的脸上满是水珠,眼角还噙着一滴要落不落的泪,这样的姿态别提有多可怜多能打动人心了。

换做以往,她可能真的就心软了。但是此刻,她只是冷冷的他,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动容,“元冽,你走吧。离开大周,回西域去做你的汗王。”

元冽原本凄楚可怜的神情顿时变换,他仿佛眨眼间就变成了暴君,“你说什么?你赶我走?就为了萧煜?”

“他是我儿子,而你想杀我的儿子,所以我不能留你在身边了。我不知道你哪天会发疯,然后伤及阿弥,元冽,我只有这么几个亲人了,我赌不起。”

她的声音平缓沉着,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,可想而知这番话是她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来的。

元冽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比着池子里的水还要冰冷,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什么,他应该继续道歉,继续求她,向她发誓,直到她真的相信他,可是他做不到了,他真的是拼了命才忍住将她拖到水里逼她收回那些话的冲动!

齐月盈:“我要说的都说完了,你我之间再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。长痛不如短痛,你尽快定下启程日期,我也好为你送行。”

她说完,转身就要离开。

元冽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腕,“不许走!”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,因为她冷漠无情的话,胸膛内气血翻涌,喉头隐约泛起腥甜的味道。

齐月盈被他抓着脚腕,深吸一口气,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缓下来,“元冽,放手吧,人生的路很长,没谁能陪你走一辈子。”

他双目泛红,眼前忽然就黑了,他什么都看不到了,于是他抓她抓的更紧,“不放!齐月盈,你想让我放手,除非我死!”

“元冽!”她忍不住怒吼出声,“你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!你凭什么这么对我?我欠你什么?你一边说着爱我,一边又对我的过去耿耿于怀,你总说我毁约,可是当初我为什么要对你许婚约?

那是因为你快死了,你来见我的时候凄惨的像个游魂!你什么都没了,你是通缉犯,你还被家族追杀,你来找我,让我跟你走,可是我为什么要跟你走?我有我的父母兄弟,我为什么要为了你舍弃他们?你这个人,从来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,我如果不说那十七万两银子是嫁妆,你肯要吗?

如果没有那两千亲卫,你能平安抵达西域最终成为凡尔汗王吗?我事事处处为你考虑,到头来反倒成了我欠你,我欠你什么?你到底有没有良心!你是不是觉得全天下都欠了你!”

元冽整个人沉浸在黑暗中,他被黑暗和冰冷包裹着,周围什么都消失了,唯有她字字句句的锥心之言回**在耳旁,将他整颗心刺的鲜血淋漓。

“你还为我做了什么?哦,对了,还有乌图国王,和荼蘼花的种子,对,你是助我得到了荼蘼花种,可是你自己也知道,我父亲和我纯属受你牵连才会被乌图国王惦记上!我从西域回来的路上九死一生身陷北狄,我差点就再也回不到我父母身边了!我有怨过你一句吗?”

“还有哈尔萨的人头,你以为杀他非你不可吗?就算没有你出手,去杀他的人也大有人在,你不过是占了先机而已!”

“还有你教我治国......对,你的确教了我很多,可是我也不是没你不行!我凭自己摸索不过是慢一些,但照样也不会亡了国!”

“还有......还有番薯,但此举受益的是整个大周,又不是我一个人,西域若是有什么条件,大可以派使臣来和大周谈,要什么条件李岩他们自会商议妥善。”

“还有什么......我想不到了。”她像是被逼急了的兔子,一边说着最伤人的话,一边却早已忍不住泪流满面。她不管不顾的把所有负面情绪全都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,至于这些话有多伤他,她已经顾不得了。她也是人,她也有脾气,她自小也是被宠到大的。

她什么时候这样委屈自己去迁就一个人过?

也就是元冽,换一个人,她早就把对方扔的远远的,眼不见心不烦了。

元冽有很多话想说,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心里话告诉她,他想跟她说,他为她做的所有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,他从来不觉得她欠他。

他想跟她说对不起,他不想让她这么累这么生气的,他想抱紧她,他想安抚她,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到了,他忍了好久好久,眼前也仍旧是一片漆黑,他什么都看不到,他无法开口,他怕一开口,喉间压抑的那口血就会吐出来。

他不想吓到她,他已经知道错了,他真的知道错了......

齐月盈深吸两口气,才勉强压抑住了激动的情绪,“你放手!”

他只沉默了将她的脚腕攥的更紧,不能放手,放手了她就再也不会回头了,他不能失去她,他会死的,他会比死更难受的。再给他一点时间,他马上,就可以开口说话了,他已经在拼命努力了......

可是情绪崩溃的齐月盈已经不准备再给他这个时间了,她厉喝一声,“来人!”

两名随她来侯府的暗卫从门口走了进来。她们的装扮是寻常宫女,可实际上都是身手了得的一流高手。

“让他松开我!”她含着哭腔,冷声吩咐。

暗卫沉默领命,其中一人走到跟前,在元冽胳膊上的穴位一点,元冽的手臂顿时酸麻,握在她脚踝上的力道消失。

齐月盈大步离开,可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,却忽然听到他猛烈地咳嗽出声。

一名暗卫出声提醒:“主子!侯爷他——”

她顿住脚步,回头一望,就见他已经昏厥,整个人漂浮在水面上,大片的鲜血染红了他的前襟和池中的水,那画面别提有骇人,有那么一个瞬间,她几乎以为他死了。

费尽心力才筑起的心防瞬间被击碎。

她认命般的闭了闭眼,“传御医!”

说完,转身朝着元冽走回去......

两个时辰后。

齐月盈沉默的守在元冽的身边,脑海中不住的回想着御医刚刚说过的话。

御医说,早在他昏过去之前,他的气机就已经彻底乱了,头痛到了极致,他的五感会消失,根据他的脉象看,他的眼睛当时应该已经看不到了,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征兆,证明他的头疾更严重了,而且明显已经恶化到了一个不能掌控的地步。

若是他继续情志不遂,在不久的将来,他可能会变成一个看不见,听不到,闻不到,也说不出话的活死人。

她无法想象元冽变成一个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活死人。他是谁啊?他是十五岁就高中状元的江南第一公子,他是二十三岁就一统西域的凡尔汗王,他是她所向披靡无所不能的元冽哥哥!

他怎么可以变成那样?

别说那时候他能不能接受了,光是现在想想,她都觉得不能接受!

她问御医,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,御医没有给出明确答案,只说最近也一直在翻阅古籍,搜寻病例,他会尽快想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来缓解元冽现在的症状。

恍惚间,她似乎看到元冽的手指动了动,她伸手去握住他的手,“哥哥,你醒了吗?”

元冽缓缓的睁开了眼睛,可是目光却没有焦距。

她用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,他毫无反应。

心痛如绞,愧疚如铺天盖地的海浪般将她淹没。

“圆圆,天黑了吗?”

她只是哭,却无法回答他的问题。

于是他就明白了,“哦,原来是我看不见了啊。”

她忍住哭,跟他解释,“没事的,御医说了,你是情绪太过激动,气血相冲,所以才会看不见,只要你情绪缓和过来就好了,你别害怕,我陪着你呢。”

元冽坐起身,在黑暗中摸索着捧上她的脸,“你别哭,没事的,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,不会有大问题的,以前也有过这种时候,不过后来就好了。别哭,对不起,我回来之后,总是惹你哭。”

他不这样说还好,他一这样说,她哭的更厉害了,“对不起,哥哥,我不是故意的,我当时说的都是气话,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,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,我从来都不想伤你的,对不起,对不起,我当时不知道你的情况那么遭,我不知道你已经看不到了,对不起......”

他把她搂到自己的怀里,“没事的,我没事,我知道你不是故意那样说的,我没伤心,真的没事,我也会说气话,气话都是不走心的,我没事的,很快就会好了。你别难过,你一哭,我也想跟你一起哭了,难道我们要抱头痛哭吗?”

他温声细语的安慰,用尽所有温柔去安抚她被愧疚啃噬的情绪。

等到她终于不哭了,他才开始说,“其实你不用跟我道歉,这次的事是我不对,是我又犯病了,我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,对不起。你说的其实没错,你从来都不欠我什么,认真说起来,你是我的救命恩人,我所有的一切,都是你赐予我的,没有你,我不可能活到今天,没有你,我也不会去打下西域。

我从来都不觉得你欠我,我只是太贪心了,总想着占有全部的你,所以我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嫉妒心。

我口是心非,嘴上跟你说我不在意你的过去,可是实际上,我发疯一般的嫉妒萧允宸,我曾经是真的想过要将他挫骨扬灰的,不是玩笑,我知道自己不大正常,我在竭力的控制自己,可是有时候,还是会力不从心。

那天乍一见到萧煜,太突然了,他是你给萧允宸生的儿子,我见到活生生的他,跟只是听到他的存在,那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。

所以一时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,让嫉妒占据了上风,当时确实是很想杀他,可是我不会去那么做的。

这就好比,有时候你也会因为某种情绪上头而想去做某些事,最终却不会做。

官府判案也要讲个事实吧,总不能因为有人在脑海里现象了一下我要杀掉某个人,然后官府就判罪吧?

那也太不讲理了。

我虽然有这么个疯病,我也时常想杀人,可是自从回来大周之后,你见我杀过谁?我唯一自己动手杀的一个人,叫......叫什么来着,我想不起来了,是个女人,她在我面前出言不逊,其中涉及了你,所以我当时才杀了她。

但是除了她,我真的一个人都没杀过了。

我说的都是真的,我知道你在意你身边的人,所以哪怕头再疼的时候,我也是自己忍着,就连你身边的宫女太监,我也没有伤过他们一根头发吧?

所以,我真的能控制我自己的。

我希望你能相信我,再给我一个机会。

如果你不信的话,我可以在你面前发誓,如果元冽真的伤及萧煜害他性命,就让我永生永世,不得好死,地狱轮回,永世不得......”

她伸手捂住了他的嘴,“呸呸,童言无忌,你快别说了,好好的咒自己干嘛?你还觉得你自己不够惨吗?”

他温柔的笑笑,拉下她的手,“你终究还是心疼我啊。圆圆,你对我真好。”

“你大概是傻了,我这样也算对你好?”她叹息一声,忽然觉得他真是没救了。

“当然了,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。除了你,再没人愿意这样包容我爱我了。”

他越是这样说,她就越是愧疚,“对不起,我害你伤心了。”

“你只是关心则乱,可能真的是母子天性吧。我以前其实想象过,你做了母亲是什么样的,现在知道了,你是一个很温柔,很负责的母亲,你可以为了你的孩子,不顾一切。你做的很好,你没有错。如果有人对我的孩子有威胁,我也会不顾一切的把那些威胁除掉的。所以,你不需要内疚,人之常情。”

他一边说,一边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。

齐月盈张了张口,几次三番想要把阿弥的身世透露给他,可是最终却又闭上了嘴。

他这个毛病,归根结底是他的嫉妒心。就算告诉他阿弥不是她亲生的又怎么样?他那么聪明,肯定会继续猜到更多,到时候再牵扯出洛修,那他的嫉妒心才真是一发不可收拾呢。

不如就这样吧,只要他真的不会再威胁到阿弥,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。

“哥哥,你头还疼吗?”

元冽:“不疼了,别担心。”

“那你饿不饿?我听胡伊娜说,你好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了,你只是喝酒,喝完了头更疼。我让他们送碗粥过来,我喂你吃好不好?”

她迫切的想为他做些什么,想让他快点好起来。

“好,你不说我不觉得,你一说我才觉出饿。”

于是她喂他吃了粥,又哄他喝了药,最后还亲自陪着他小睡了一个时辰,再醒来的时候,他的视力已经重新恢复了。

齐月盈心里提着的大石总算放下,天知道她有多害怕他再也恢复不了了。

这么一番折腾,其实她也累的筋疲力竭了。

元冽催她回宫休息,并且向她保证,现在他的情绪很稳定,头也不疼了,明天他就恢复上朝,一切如常。

齐月盈依依不舍的离开了。

她离开后,元冽躺在床/上,整个人彻底放空,平静的有些诡异。

胡伊娜见他这个样子,犹豫几番,还是决定走进去跟他聊聊。

“汗王,你现在还好吗?我有点话想和你说。”

元冽对胡伊娜还是很信任的,这些年,她都忠心耿耿的追随在他身边,替他搭理衣食起居,她见多识广,七窍玲珑,慈祥且善解人意,所以哪怕他的心情非常糟糕,他也愿意给胡伊娜两份耐心。

他坐起身,“还好,你说吧。”

胡伊娜坐到了他的床边,像看一个晚辈那样慈爱又怜惜的看着他,“之前你一直都不肯说话,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又和太后闹什么别扭了,但今天我听了几句,大概是您介意太后之前生过孩子是不是?”

元冽垂下眼眸,他之前的情绪太过激烈,透支太多,现在他属于没有情绪的状态,听胡伊娜这么说,他也没遮掩,只低低地嗯了一声。

“现在还在意吗?”

元冽抬起眼皮看她,那目光不言而喻。

胡伊娜笑他,“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呢?”

元冽又颓丧的垂下目光,“我也不想,就是控制不住。见不到那个孩子还好,见到了,就会联想到她曾经属于别的男人。这简直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。我知道我不应该怪她,也不应该去恨那个孩子,我会控制我自己的。”

“可心里还是难受的吧?”

“嗯。”

他自暴自弃的躺下,背对着胡伊娜,一副自闭到不想说话的样子。

胡伊娜忍笑,“那如果她从来都没属于过别的男人,你是不是心里就舒坦了,再不会犯病了?”

元冽:“......”沉默不语,只给胡伊娜一个后脑勺。

“汗王,虽然我觉得你这样小心眼是不对的,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一件事,我在西域王宫的时候,见过形形色色的女人,而且你知道我的,我对男人和女人都了解的很,一个女子,到底是处/子之身,还是已经生育过的妇人,是绝对不可能瞒过我的眼睛的。”

胡伊娜说完,就等着看元冽的反应。

元冽愣了几息,然后猛地坐起来,难以置信的看向胡伊娜,“你什么意思?”

“就是你猜的那个意思啊。从太后的身形来看,她非但没生育过,而且还是个小姑娘呢,你跟她也好了这么久,怎么从来都没察觉?”

胡伊娜眨了眨眼睛,看着面色通红的元冽,忍不住逗他。

元冽像只呆头鹅一样,“怎么察觉?为什么你以前没告诉我?”

“你也没问过我啊,再说我以为你那么爱她,压根不会在意这些呢。在西域,男人是不会过分在意女子的这些的。你啊,就是太小心眼儿了,难怪太后会生你的气。”

元冽:“我......”他终究是个脸皮薄的小伙子,压根不好意思问的太详细,“你说的,都是真的吗?”

“你还信不过我?我这火眼金睛的本事,可是万中无一的。不信你就自己去试探嘛,生过孩子的妇人怎么可能和云英未嫁的小姑娘一样,你有机会亲近她,自己试探一下不就知道了?”

元冽的脸色更红了,支支吾吾道,“我......我也不懂啊,有什么区别?”

胡伊娜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,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给他,“区别我都写在里面了,还画了图,用的西域文字,汗王你能看的懂的,我知道你脸皮薄,我给你讲的太细你也不好意思听不好意思问的,自己看吧。只有一点,以后可千万不许再这么闹了,哪有你这么任性的情郎,也就是太后心疼你,若是换个姑娘,你长得再俊也早烦你了。自己看吧,看完了早点休息。”

那本小册子捧在手中,元冽只觉得分外烫手,他心情万分复杂,可是最终还是没按耐的住,用他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快速看完。

第二天上朝之前,齐月盈还有些担心元冽,毕竟他昨天病的那么重,又是吐血又是失明的,虽然后来稳定了,可是到底怕他撑不住。

可是在朝堂之上,她又见到了元冽,看他面色虽然苍白,但是精神还好,也就暂时放下心来了。

下了朝之后,元冽照旧去宫里看她。

齐月盈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,他都一一答了,确认他现在确实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,她才稍微安下心来。

“你以后可千万别总生气了,我也不惹你生气了,有事咱们就好好说,你别那么极端,又是吐血又是失明的,御医说你这个毛病就是情志不遂,也就是总是抑郁,生气,不高兴,再这样下去不行的,会越来越严重的,以后都都尽量让自己情绪平稳点吧。”

元冽坐在她的面前,心里打着小算盘,面上笑的光风霁月,“好,我都听你的。以后,我一定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稳一点。只要我确信你是爱我的,我就不会不高兴,也不会着急生气了,唯一比较麻烦是我的嫉妒心太强了,我自己也控制不住,所以我决定不能再逃避下去了,我要勇敢的面对现实。我知道你以前入宫为妃,还生了萧煜,可是我却一直下意识的回避,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所以圆圆,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吧,我要面对,就从你入宫说起吧。”

齐月盈:“......这也,没什么好说的啊。”她并不想跟他提过去啊。

“你十一岁入宫的?”

“是啊。入宫后,父亲就去北疆了,我当时是嫔位,住在荣华宫里,萧允宸比我还小一岁,我也懒得搭理他,就一直称病在荣华宫躲了四年。那几年,后宫里是刘宜一手遮天,她仗着刘焦的势力横行无忌,连萧允宸也被她欺压的苦不堪言。

后来我十五岁的时候,父亲要从北疆回来了,我也不能再躲下去了,就......就升成淑妃了,为了和刘宜斗。父亲当时就是冲着搬到刘焦回来的,搬到刘焦之后,下一步就是夺位了,然后我就生了萧煜,父亲在北疆被秦岳害死了,我杀了萧允宸,辅佐萧煜登基,自己涉政,再然后就是迁都金洲,然后你就回来了,后面的事你就都知道了啊。”

这番话看似详细,其实很笼统,她省略掉了很多细节。

以元冽的聪明,他当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技巧,但是他却不会戳穿她,他只是追问,“你以前说过,萧允宸怕刘宜?也怕后宫的女人?那他怕你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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